有人说他是“过气”的
也有人说他是“走在时代前面”的
他曾用“抽象”形容自己的音乐
但他也明确说“不是为了流量而搞抽象”
——引子
2025年3月28日,上海,庞麦郎在演出前接受媒体采访 本文图片均为澎湃新闻记者 蒋乐来 摄
3月28日,庞麦郎巡演上海站的当天,上午十点,我们如约敲响了他酒店的房门。
坦白说我有点紧张。脑海里闪过十年前那篇极具争议的报道。生猛字眼跨越时空从遥远而逼仄的酒店房间里泼洒出来,曾把正当红的庞麦郎推向“惊惶”,犹如大梦一场。
十年后,还是在上海,庞麦郎对我们打开了酒店房门。“你们好。”他讲话声音很轻,说自己刚起床正要洗漱,让我们随便看随便坐。那是愚园路沿街一个标准的连锁酒店单人间,窗子很大,拉开窗帘后阴天也很亮堂。
房间里略显凌乱,但仍可以说干净。七八个塑料瓶摆在桌上,有饮料有矿泉水,其中几瓶喝了一半,瓶子之间是一沓签名用的照片。床上是外出要穿的衣服和一只从2015年背到现在的黑色双肩包,外皮已经几乎完全脱落。床脚靠墙位置放着一只超大的红黑拼接运动包,里面塞满了登台要用的演出服。
庞麦郎在化妆,时隔很久再现卷发造型
那天我和他在一块待了12个小时,直到晚上的演出结束。我逐渐明白为什么不少记者选择用第一人称来写庞麦郎,主动暴露自我是一种关于片面的自白。我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完全地认识他,但是一场1个小时的演出不够,12个小时的相处也远远不够。
狂欢
演出晚上八点半准时开始,大概在九点二十,《我的滑板鞋》旋律响起。第一个音符一声令下,数百只手臂齐齐举起,密密麻麻的人群头顶上飘起一层亮着的手机屏幕。
《我的滑板鞋》开始时现场观众举起手机拍摄
灯光很简单,舞台上也没有布景。大屏幕上是庞麦郎模仿迈克尔·杰克逊拍摄的艺术照和整首歌的歌词,每首歌都是如此。台上没有乐队,就他一人。
骤响的欢呼声簇拥着十一年前的“顶流”,观众的情绪来到顶峰。尖叫声此起彼伏,不循常规的节奏并不影响人们的合唱。那是一种Livehouse很熟悉的集体狂欢,合唱、跳跃、大声表白、把身体交给音乐。稍有不同的是,可以看到有自媒体博主对着自己的镜头喊“来了来了”,可以听到歌曲间隙不同的角落偶尔传来带着嘲讽意味的大笑。
庞麦郎在演出中
而在同一首歌里,我看到有女生在伴侣的怀里抹泪。
那是我当晚在现场见到的第二个流泪的人,另一个是小彭,也是一位女生。她来得很早,站在演出观众席的第一排中央。“从《我的滑板鞋》开始入坑,后来听了很多歌,他的歌容易上口,有很多重复,非常洗脑。”那是小彭的大学时代,她喊他“庞神”,给室友表演,拉着大家一块听歌、玩笑。
演出现场
《我的滑板鞋》在2014年现象级的爆火成了一种时代记忆,对小彭来说和“沙雕”“开心”的青春校园牢牢绑在一起。她聊到大学的伙伴掉了眼泪,说自己工作后就很少听庞麦郎了,这次像是来见一位“许久未见的朋友”。
此前据媒体报道,3月15日的贵阳站首场演出只卖出了9张票,而上海站在演出前十天就已经售罄,场地能容纳约400人。在现场观众群里,有人说自己从外地来,有人说已经买好了下一站的票,有人说自己带了旗子。
除了小彭之外,也有人说当年在大学毕业的迷茫之际听到《我的滑板鞋》,觉得歌里所唱的滑板鞋不只是一双鞋,更是心中的一个梦想,那种坚持和追求值得学习。当然,更多人是为了一个闲暇周五夜里的“好奇”,为了更近距离地感受那些自己已经贴上的标签——“难评”“搞笑”“滑稽”“抽象”。
自媒体时代,花一百块钱去亲眼见到网上疯传的“抽象演出”,再给数不清的吃瓜网友做“repo”,即便不是专职博主,这样的性价比也显得颇为可观。而还有一种好奇是——这么多年过去了,没想到他还在做音乐,我想看看。
台上的庞麦郎多数时候面容严肃,眉头微皱,一场演出明显的笑容屈指可数,语言互动也几乎仅限于感谢和介绍。就像下午彩排的时候一样,不论台下9个人还是400个人,他完成了每一首歌的演唱,完成设计好的每一个舞蹈动作。动作也很简单,基本是握拳将手臂举向不同的方向,脚下则以点踏、拖步、滑步为主。与其说美感,它们更多是在为一种力量感或故事感服务。更能让很多观众认证态度认真的,是他12首歌要换9次衣服,他说每首歌风格不同,要配不同的衣服。
唱完最后一首歌后,全场观众齐声喊着“安可”,庞麦郎人还在后台休息室,话筒里却传出了一声听起来尤其冷静的“好的”。
他问观众想听什么,最后婉拒了《摩的大飚客》和《旧金属》的点歌,把他认为更嗨更摇滚的《西班牙的牛》又唱了一遍。
散场时候观众已经离场了一半,休息室里的庞麦郎仿佛突然想到,拿起话筒说“大家一起拍个合影吧”。
回到休息室,他仍然拘谨地在椅子上坐着,丝毫看不出演出后的激动,只是平静地说“现场很嗨,大家很认真地听我的表演,非常高兴”。
签售环节50位观众,庞麦郎坐在那里几乎满足了所有要求,在海报上签、在滑板鞋上签,写“你的鞋很时尚”、写“祝你永远自由”,一一合影,然后低声致谢。
签售环节常有歌迷带来滑板鞋签名
音乐
2019年庞麦郎曾在育音堂凯旋店有过演出,如今凯旋店成为了历史,而育音堂的新歌空间又一次迎回了庞麦郎。
育音堂创始人老张(张海生)对我说:“有的人选择音乐,不是因为有很多路可以选,而是因为别无选择,只能走这条路。”我问他是在生存层面上讲,还是在追求层面上讲,他说都有。
庞麦郎是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火车,孤身一人从陕西汉中来到上海演出的。他仍然希望能成为巨星影响国际,并认为现在歌迷很多,自己比最早刚火的时候名气更大了。十多年过去,他说:“心中那种欲望是高起来了,现在比以前更高。”他觉得这是一个理所当然的答案,难得地微笑着补了半句话:“不会降低吧。”
六年前庞麦郎有经纪人,而这一次,他是自己给老张发的消息。从2024年末的西安首站开始,这一轮巡演完全由庞麦郎自己联系场地进行筹备。收到消息时,老张心想看来他还是想做音乐、想要演出。考虑到庞麦郎过往的精神疾病史,老张确认了此前西安站演出状态的正常,在核对档期后敲定了这次演出。
“这是一个公平的舞台,”老张说,“不同的人都有机会来证明自己是不是能靠音乐来生存。”他知道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蹭流量,但他也相信庞麦郎是有才华的。只是谁都没有想到,上海站的票会售罄。老张的预期是卖出50-100张票,庞麦郎也一样。
而随着贵阳站9张票和上海站售罄消息的飞速传播,庞麦郎又成了演出市场的“香饽饽”。巡演后续的场次安排,也从他找场地变成了场地找他。
彩排中的庞麦郎
这轮对他来说意义重大的巡演似乎在朝着极其顺利的方向发展,被问到独自筹备是否困难时,他坚定地表示“完全没有”,只在各种回答里多次提及现在很忙。他正以一场场演出向大家宣告自己的回归,同时表达一种转型——从流行到摇滚,以新歌《摇滚世界》为标志。
他说《我的滑板鞋》《我的父亲是瓦匠》这些都是流行乐,比较大众,大家都能唱,听起来平静一些。而现在创作的方向更偏向摇滚,要表达一种摇滚精神和摇滚状态,能够诠释人的思想境界。庞麦郎把手机里的歌词拿给我看,告诉我这首歌表达的是摇滚乐可以扩大人的思想,用摇滚乐拯救我们的世界,拯救我们的灵魂。《摇滚世界》的歌词是这样的——
我的心渐渐迷茫这是什么世界
我的心渐渐下滑这是什么世界
貌似一道道冷冷的墙壁挡住我的路
貌似一道道冷冷的墙壁挡住我的去路
我暗自这种感觉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都有救赎的灵魂
我想唱那首歌我自己写的歌
那首危险之旅
歌词中的迷茫、困顿、救赎难免让人关心他的处境,但面对相关的问题,他总是长时间思考,有时候眼里像要转出泪来,最后断断续续给出一些简要的回答。每个字精心雕琢过后吐出来,像是成熟艺人被训练过的受访技巧,也像是语言表达的生疏,还像是主动选择的回避。
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?他说,我们对任何事情的看法和过去相比都有了很多区别。“原来的一些想法,我们没法给大家,然后我们沉淀很多的时间,换个形式去表达,然后把想做的事情通过现实做出来。”他告诉我是因为创作环境和创作路径变了,而摇滚能够表达思想。
迷茫的是什么?他说,迷茫在特殊的环境下,处在一个环境中。有时候是顺境,有时候是逆境,我们多少会有一点自己的思考。
近几年最大的困境是什么?他说,是遇到一些事情没法做到的时候。比如说我要去实现自己的小小梦想,然后可能因为什么还没有实现。还有比如说我们想买一本书,但没有钱了,这也是。
我们——这是庞麦郎回答时惯用的主语。“我们”是谁?他先是“嗯——”的一声沉吟,接着说“我的朋友啊,两个朋友”,他提到现在做歌还有一直合作的编曲师参与。
他在自己的周遭设下一个漩涡,提问和回答在不停地打圈,始终无法靠近中心。他几乎从不做具体的说明,并惯性地将答案落到“这次准备了新歌,希望带给歌迷朋友们”上来。
能够确认的是,庞麦郎从未停止写歌。他有自己的歌词本,外出演出的时候如果有了灵感便会随手写在纸上,再带回家里修改,存好。在他的计划里,《摇滚世界》最终会是一张有20首歌的全新专辑,而在他的歌词本里,还有四五十首歌尚未制作发行。
歌词是庞麦郎创作的核心,而他也说:“我做音乐更多是为了在音乐现场表演的。”比起发歌,比起爆火,他最喜欢的是能够站在舞台上表演。“十多年前《我的滑板鞋》让我一夜成名,实现了儿时的梦想,我们肯定要更加执着。”
那之后,他的梦想是成为一个艺术家,能够把作品带给观众,现在仍是。他觉得那时候歌太少了,现在会更加充实
重磅揭秘“浙乐大厅辅助器开挂下载”确实有挂:https://www.huixiwan.com/news/7683888.html